清末废八股,倡新学,兴洋务,云南到日本去留学的很多,出了不少人才。又因滇省与法属安南、英属缅甸接壤,夹于英法两大帝国主义殖民地的势力之间,所以学习英、法语,也就应时而兴。当时,法国开办中法学校于昆明金碧路临江里内。校长是法人马嘉德,能说半流利的华语。学生系小学到初中。马对学生管理极严,教得认真,持续担任校长最久。该校毕业的学生,由学校择优担保送到河内进高中和大学深造法语。英语较法语更为盛行,各省均列为初高中必修课程,每周四至五个课时,其受重视,固不亚于国文与数学。从清末到民国初年,英语使用甚广,具有世界语的性质,迄至民国中后期仍经久不衰。那时,英国教会办的“青年会”遍及全国。昆明也以青年会为英语补习学校之首。但是,云南学生的英语程度,还是比较低的。那时的国内名牌大学如北大、清华、燕京、北师大、交大、金陵等校的学生,英语成绩一般都比较好,留学英美的很多。当时的入学考试,至少须能写一篇三百至五百字的英语作文,畅通文法,才有录取期望。云南的学子深感英语太弱之苦,而青年会亦远远不能满足需要,于是,柏西文先生和他的高足李静华(国清)在昆明创办了达文学校。
达文学校的前身是“英语学会”,地址在昆明市象眼街,原藩台衙门后面,首创人即是柏西文,这是昆明补习英语的渊薮。柏西文任校长,从英语入门着手,培育了不少人才。时间大约在民国九年(1920)至十年(1921)左右。
达文学校是继英语学会的一所业余英语补习夜校,约创办于民国十七年(1928)左右。创办人即颇负盛名的柏西文(名柏励)和他的高足李静华(名国清)。当时,柏西文的学生李静华、许谦光、丁诚身、陶子固等,时人均誉为“四大弟子”。他们对于英语造诣很深,学识渊博,且关切莘莘学子,志在乐育英才,为云南学生升入国内大学及留学欧美奠定英语基础。
“达文”的含义是“通达英文”,也有鼓舞学生对英语要探微达幽、升堂入室的积极意义。柏西文以满腔爱国热忱,毅然创办达文学校,并以其高足李静华担任校长,受到各界人士的重视。
达文的校址在昆明市武成路大街上,为中式平房一大院,简单朴素,质而不华,虽居闹市而不喧嚣。每当夜幕降临,在教室洁白明亮的灯光下,教师教诲谆谆,学生书声琅琅,充满了学习外语的生气勃勃的景象。
达文学校与青年会虽同属英语补习夜校,但各具特色,各有千秋。达文侧重外国古典英语,青年会侧重现代英语;一则重古典文学,一则重现代文学;一则重《纳氏文法》一至卷五,并读《国学文编》一至五册,再读《大学英文选》;一则重初等、中等、高等英文法,并读《英文文法合编》一至三册,再读《高中英文选》与《大学英文选》。两校在教学方面采取循序渐进,由浅入深,造就通才的方针,却又是殊途同归,文章与文法齐头并进,都抓“句语分析与图解”。因此,达文学校与青年会都能突出教学质量,取得实际效果,人才辈出,赢得昆明各界的称道!
达文学校虽系补习英语夜校,但是,在柏西文的爱国情深,老而弥笃,培育人才,鞠躬尽瘁的精神感召下,校长李静华本着柏老师的言传身教,主持校务,呕心沥血,浇灌新苗,不遗余力,真正做到了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李静华老师是早年香港大学的高材生,中国传统文学的根底深厚,造诣颇高,又对英语下过苦功钻研,亲承柏老师的教益,传得精髓。他对学生严格要求,循循善诱,对英语文法、会话、句语分析与图解、作文等等,作了耐心的传道、解惑,使学生循序渐进,计日课功。李静华先生白天在云南大学教授英语,又兼任云南外交特派员公署的英文秘书职务,任重事繁,无稍暇晷,晚上还得坚持达文夜校的全面教学工作,并分担四年级课程,风雨晦明,始终如一。他这种公而忘私,苦干实干的作风,与他那滔滔不绝的雄辩口才,丰富渊博的学文素养,平易近人的一贯风格,笑容可掬的学者风度,无不化作点点的鲜红血液,注入每个学生的血管,增添热能,散发光热!
达文学校创办伊始,柏、李两位校长延揽人才,因材施教,阵容整齐,冠于昆明。如:许谦光、陶子固、丁诚身、聂赓余、聂雨南、张永鑫、李剑葵、张风岐、杨守义、吕正瀛诸先生都曾分任教学工作,都是学有专长,热心教育,诱导有方,克尽职守的优秀师资,在教学中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柏西文名励,号西文。他的父亲是法国人,母亲关氏是广东高州人。柏西文于1864年生于广州,曾留学英国。他天资聪慧,博闻强记,能精通许多国的语言文字,文质彬彬,有学者风度。青年时代,他曾有过意中人,不知何故,他一直没有结过婚,终身独居。他一向洁身自好,从不计较名誉、地位、金钱;他热爱祖国,一生为学,贡献毕生精力。他的私德崇高,品质纯洁,思想境界更是不同凡响。
柏西文先生的讲授,使学生们毕生难忘。他身材瘦高,年近古稀时,鹤发童颜,光辉照人。他经常穿一套旧西装,系一条黑领带,穿着简单朴素极了。最动人的是他那种和蔼可亲,笑容可掬,清新俊逸,慈祥感人的学者风度。他的英语课讲得非常畅达、自然、准确、清晰,好象是一个外国名牌大学的老教授。但是,他仍然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博览群书的爱国教师。
达文夜校开办后,昆明市各方的学生均欣然就读,英语攻习,蔚然成风,颇极一时之盛。从此,达文学校与青年会便形成平分秋色,各吐奇葩的新局面。昆明到外省升学和国外留学的学生,英语程度也逐渐得到显著的提高。
柏西文老师那时住在昆明市金碧路香油巷旁的一间楼上,常常约高级班学生到他家研究英语。学生们除了聆其雅教外,也对老人孜孜以求、广探中外、博取古今的治学精神,进一步加深了认识。他室中的书架上,中外图书琳琅满目,桌上、床头、沙发上和枕边到处是书,还有各种外文报刊,使学生们恍如置身于书的世界!如古语说的“坐拥书城”和“琅环福地”那种境界。
柏西文老师不仅对达文高级班的学生要求严格,对他的几位高足也十分严厉。如李静华校长当时已是四十多岁的云大教授,又兼外交特派员公署秘书,柏老师还不忘督促其读书,特意订了一份《泰晤士报》给李校长,又制定了必读的书和文章,叫李按时读完,并写出读书札记与读后感,亲自评定优劣。一个时期,因李忙于公务和教学,几乎无暇自学,柏老师很生气,批评说:“你做了官了,连应读的书报也不读了。这不行,一定得照我的安排,认认真真的读书!”李校长立即虚心谢过,表示要尊师严训,不敢废读,柏老师这才怒转为喜,勉勖有加。
柏西文老师的艰苦朴素作风,感人至深。室内无床,晚上就睡在一张旧的双人沙发上面,盖的是旧毯子。吃的只是点简单的牛奶与面包,饮的是普通的咖啡或红茶。他自奉节约,不求享受,收入绝大部分捐赠给达文学校,或者用来买英文书籍送给学生。他不慕名利,甘守清贫,廉洁自守,一心为学,这就是柏西文老师的高贵情操。
柏西文老师精通多门外语,都能运用自如。那时昆明市的电影事业已逐渐发展,英、美、法、日、德、俄、印、缅等国的影片,接踵输入中国。国内虽然已有天乙、长城、联华、明星、大中华、昆仑、金星等等电影制片公司的出品,但是,外国的好莱坞、福斯、鹰斯、派拉蒙、雷电华等等公司的影片更占有优势,充斥于中国各地。这些影片,多为默片或配声片,没有中文字幕,观众难于看懂。昆明的电影院都想聘请高明一点的翻译人士,如:逸月(现胜利堂对面)、大众(现五一电影院)、大光明(现星火剧院)、光华(现昆华医院,当今的金碧公园)等许多电影院急需翻译人才,争相以重金礼聘柏西文先生出任电影翻译。由于柏老师素具特长,中文外文均称娴熟,影片一经翻译,立即身价倍增。于是,柏老师红极一时,成了当时昆明电影界第一流翻译者,受到各方的称赞和尊敬。
柏西文老师虽然出任翻译,受到高薪待遇,但他仍廉洁自持,仅留一点生活必需费用,其余的收入全部捐赠达文学校。他给学生讲课时,总爱吸次等的“仙岛牌”纸烟。仅此一端,便可见他是何等关心教育事业了。
柏西文老师担任各大影院的翻译时,每当试映外国片,如果是外国古典文学名片,或者是放映科学方面富有教育意义的好片子,就主动邀约达文学校高级班学生去看试片。有时是柏老师对影片翻译工作办完了,再请学生们去看带有幻灯片的文学片。当时的影片多系默片,如:逸乐电影院放映的《金银岛》、《璇宫艳史》、《伟里士商人》、《天鹅湖》等;大众电影院放映的莎士比亚等的名著有《罗密欧与朱丽叶》、《仲夏夜之梦》、《双城记》、《罗马大将凯撒》等;光华电影院放映的《西线无战事》、《鬼医》(科教故事片)等。此外如《钦差大臣》、《一千零一夜》,还有《伊索寓言》中的一些故事片,高尔基、莫泊桑及巴尔扎克等的文学名著改编的片子以及许多科教片、传记片、纪录片等。但是,柏老师对达文学校高级班学生关切倍至,虽然仅仅是文娱生活中的小事,也不忘作出引导与教育。古训“君子行必由径”,柏老师是有修养的学者,他请学生们观影,都选择一些对青年的身心、学问、立身、处世深有裨益的好片子,至于对国内外那些打斗、凶杀、色情、迷信之类歪道邪门的电影,他一贯深恶痛绝,绝不让学生去看。
柏西文毕生育才,不为名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其可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他于1940年7月28日驾鹤西归。他去逝后,由昆明各界人士与他的学生一起把他的遗体归葬于苍松翠柏掩映下的秀美的西山睡佛之阳圆顶山。他虽然终生未娶,孑然一身,但却赢得了桃李满园,嫣红姹紫。达文学校的历届毕业生,几乎遍及云南全省和全国很多城市,成为当时昆明一支英语教学方面的生力军。
〔作者单位:云南华侨历史学会 陆 蔚〕
(责任编辑:杨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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