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省图书馆藏腾冲李氏家族墓志探析
王先安
刻石立碑起源于先秦,盛行于北魏隋唐,延续至明清。而碑志资料种类繁杂,大体以墓志为主。[1]其中所载志主姓名、字号、籍贯、世袭、仕官、生平、配偶、子嗣、卒年、葬地等,多为当时人记当时事,是详实可信的原始史料。石刻碑志虽能传远,世历浸久,为风雨剥蚀,兵燹摧残,樵夫牧童沦毁,故愈久而愈亡。“于是乎所以传远者,亦有时而穷独,拓本仅存于好事者之筐笥,是则金石之坚,反不逮幅纸之寿。”[2]纸质拓本,经时间流逝,亦不能避免脆化、霉变、虫蛀及变形等损毁。因而,对纸质墓志拓片的整理与保护,是文献传播与历史研究的重要手段。
云南省图书馆现藏腾冲李氏家族墓志拓本共16件,品相良好,其内容涉及明初至民国时期李氏家族的发展脉络与人物生平,对于滇西乃至云南地方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价值。时至今日,尚未有学者对云南省图书馆所藏李氏家族墓志材料进行系统地考证与解读,因此,笔者试图从文献整理的角度对其内容进行探析,不当之处请批评指正。
一、 云南省图书馆藏腾冲李氏家族墓志概况
云南省图书馆藏金石拓本,长期以来深藏于库房,因为没有对其进行过系统有效整理研究工作,几十年来仍鲜为人知。近年来云南省图书馆对馆藏拓本进行数字化工作,笔者有幸参与馆藏金石拓本的元数据整理著录,在此过程中发现腾冲李氏家族墓志拓本16件,为腾冲李氏迁滇第十五世至十九世李根源辈等墓志,记载了李氏明初莅滇至民国的世代生活状况,是云南少有并保存完整的汉族移民家族史料。
云南省图书馆藏腾冲李氏家族墓志由于受到专业妥善保存与护理,拓片未受虫蛀、破损、霉变、脆化等纸质文献常见的收藏问题。拓片保存完整,字迹清晰,非常有助于对其文字的辨识、资料的使用及书法、篆刻艺术的研究与欣赏。
张澍先生经管云南省图书馆藏拓片时曾在拓片背面附上签条,并题写每张拓片的名称,然后钤上“张澍之印”。同时,签条上注有拓片来源,如李氏墓志拓片签条上注有“李印泉送”字样。根据拓片所附签条可知云南省图书馆藏腾冲李氏墓志为李根源所捐赠,但所藏拓本何时传拓及捐赠时间则不详。
二、 腾冲李氏家族迁滇世系
据这些墓志拓片内容可知,腾冲李氏,明初从征入滇,“原籍陇西,唐末居山东青州益都,明洪武十五年(1382)迁云南昆明,正统十四年(1449)迁腾冲叠水河。”[3]滇缅之交郡曰腾冲,为国钜防,李氏明初迁滇,明清至民国,载缵武功,世继其美,为边疆门将。
李氏迁滇始祖,讳德,字裕,山东益都县李家营人。“明洪武四年(1371),入邓鸿集军充小旗,继升总旗。六年(1373),随大军徐达征西京,改任府军右卫前所百户。十四年(1381)九月,晋升千户,旋即率部随西平侯沐英征滇,隶属总兵张世翊部下。二十九年(1396)二月二十九日,奉壁字八百五十四号敕命李德世袭云南前卫前所千户,封昭信都尉。”[4]二世祖考,讳贵,世袭指挥千户。莅滇三传,讳全,为贵公长子。“永乐十五年(1417),袭父职为千户。正统十三年(1448)八月,麓川思机发叛,沿边骚动,全公奉命改任腾冲司前所千户。正统十四年(1449)正月,全公偕弟和迁居腾冲,为吾族莅腾一世祖。”[5]
四世至九世,“四世祖考,讳达,妣氏牛旌节孝。五世祖考,讳宗,世袭指挥千户,妣氏赵。六氏祖考,讳璋,世袭指挥千户,妣氏王。七世祖考,讳应元,世袭指挥千户,妣氏牛氏周。八世祖考,讳国臣,世袭指挥千户,妣氏侯。九氏祖考,讳世馨,世袭指挥千户,妣氏王。”[6]
传十世,讳镇雄,字钟英。“崇祯十一年(1638)七月,以腾冲卫前所千户赴京承袭,引见于御园试技,弓马优娴,人材拔萃,思宗嘉之,十二年(1639)四月大选授原职,六月擢都指挥佥事,寻迁腾冲练兵卫总管。”[7]永历帝奔腾缅,扈从有功,被封为武略将军。从亾道断,明社墟,归隐曲石,戒子孙勿仕。“十一世祖考,讳旭,灿东,妣氏邱。十二事祖考,讳琮伯,字子壁,妣氏王。十三世祖考,讳廕林,字焕彩,妣氏赵。十四世祖考,讳懋贤,字徵廷,妣氏彭。”[8]
传十五世,讳颖桧,字允会。天性伉爽,精法家言,任腾越镇左营书记,移家南甸。十六世,讳国楠,字配梗。十七世,讳殿琼,派讳自伦,字鸣銮。以材武入戎武,杜文秀之乱,转战姚州,英武关、龙江皆有战绩。官历腾越镇中营把总、龙陵营千总,诰封武德骑尉。十八世,讳大茂,字蔚然。年十二通五经,十四以乡兵从都司龙玉珠,最得六品军功,“上闻云贵总督岑襄勤公所知,擢至蓝翎都司卫,尽先补用守备,历补腾越镇中营把总,调茂福汛,升补中营千总,历充册封缅甸专使,随员管带腾越镇右营操兵,勘查缅界务委员。”[9]绿营裁缺,解职归。清政日乱,遣子根源入日本士官学校。弟,讳大荫,字春浓。隶兵籍,叙六品军功,补外委。
传至十九世有李根源、根沄、根培、根素、根湛等。李根源(1879~1965),字印泉,又字养溪、雪生,号曲石,别署高黎贡山人。1903年入昆明高等学堂,次年以官派生到日本留学,1909年毕业回滇,并参与筹办云南讲武学堂。历任陕西省省长、驻粤滇军总司令、北洋政府农商总长、云贵监察使及全国政协委员兼文史资料委员副主任等职。李根沄(1896~1938),字武诚,李根源弟。官费派遣入日本早稻田大学,为父奔丧辍学归家,后入北京陆军大学。历任陆荣廷广西混成旅长、广东第三混成旅长、云南第三师长和第七师师长、驻粤滇军总指挥、出任国民革命军范石生第十六军第四十六师师长、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南昌行营中将参议等职。李根素(1888~1929),字守白,初从堂兄根源学,复受业于昆明张子贞。年十九,入优级师范学校,毕业归里,任邑中高等小学堂长、劝学所长,殚心教育,勤不告劬,巡视村间,推诚劝厉,生徒率教,乡校聿兴。民国五年(1916),云南财政厅长缪嘉寿以筦腾越里金。“今阅腾李氏,奕叶忠孝,代有武功,屡经艰险,至十九氏,始集伟勋,于民国以显其氏族。”[10]
李氏家族为明初之军事移民,在滇世系繁衍,并有墓志详细资料,传至李根源十有九世,均能详之。李氏自明朝以来,世为边将,成为腾冲望族之一。李氏世代居滇,薪火相传,累世为官,以武职显于世,其完整的氏族沿袭及墓志资料是研究云南移民、边疆地理等地方史的重要资料。
三、 李氏家族墓志拓本信息解构
云南省图书馆藏腾冲李氏墓志拓本,为李氏迁滇十五世到十九世,记载内容丰富,不仅反映了李氏的世系繁衍,也记录了时代的更替变迁,以李氏世系长幼为序,叙之如下。
(一)李颖桧墓志
李颖桧(1763~1853),字允会,李氏居云南第十五世。“天性伉爽,精法家言”。子二,长国楠、次国枓。咸丰三年(1853)正月二十九日终于里,葬汉坝湾。
墓志额题篆书“腾越李府君墓碑铭”,首题正书“腾越允会李府君墓碑铭”,碑文正书23行,满行42字,拓片高175.4cm,宽78.1cm。由曲靖孙光庭撰文,余杭章炳麟篆额,李根源书,吴县孙季渊刻字。民国七年(1918)十二月,其孙自学、自昌,曾孙大蕃、大芳,玄孙根源、根培、根素、根沄建。
该墓志是李根源于民国七年(1918)十月请孙光庭所撰,“中华民国七年(1918)十月,督办粤赣湘边防军据陕西省长李根源,以其高祖考行状,请为墓碑铭。”[11]此前同里尹时斋曾为李颖桧墓志铭撰文,因乱文佚。“府君殁之三季,已伐石刊碑,同里尹时斋先生为撰志铭,而杜文秀之乱伯工辍文佚。”[12]墓志追述李氏迁滇一世祖李德从西平侯沐英定滇,以功袭云南前卫前所千户至李颖桧的世系。
(二)李国楠墓碣
李国楠(1803~1824),字配梗,李氏居云南第十六世。英俊秀发,十六岁即富文名。“道光四年(1824)甲申应童子试赴永昌,归途染瘴疠,七月初八日卒于南甸城宅。”[13]
墓碣额题篆书“腾越李君国楠墓碣”,首题正书“长兄国楠先生墓碣”,碑文13行,满行20字,拓片高173.2cm,宽77.8cm。道光二十年(1840)五月,李国枓记。民国十年(1921)六月,嘉兴沈曾植书,安吉吴昌硕篆额,吴郡薛念椿刻,曾孙根源、根培、根素、根沄,玄孙希靖、希纲、希膺、希泌、希光重建。墓志记载李国楠,少即富文名,惜应试归途染瘴疠而卒,遗一子自伦,未满周岁,父抚之成人。
拓本钤有“俊卿之印”“仓硕”“腾冲李根源章”“农商总长”印章。签条钤有“张澍之印”,签条题“李印泉送”。
(三)李殿琼墓志
李殿琼(1824~1860),讳自伦,字鸣鸾,李氏居云南第十七世。父国楠,早逝,九月而孤,幼从尹傳鹄先生授书,及冠,以材武入戎武,官历腾越镇中营把总、龙陵营千总。杜文秀之役,“转战姚州,英武关、龙江皆有战绩。”[14]咸丰九年(1859)三月,贼犯郡西了乌山,夜战失利,右胁负重创,次年六月二十五日创甚而卒,葬于南甸营汉坝湾麓。
墓志盖题篆书“清诰封武德骑尉云南龙陵营千总李府君墓志铭”,首题正书“清诰封武德骑尉龙陵营千总鸣鸾李公墓志铭”,碑文正书20行,满19字,拓片盖高56.5,宽65.5cm,剑川赵藩撰,嘉兴胡光炜书,衡阳曾熙题盖,民国元年(1912),子大茂、大荫,孙根源、根培、根素、根沄刊石。墓志载李殿琼幼而孤,及冠入伍,官历腾越镇中营把总、龙陵营千总。杜文秀之乱,多有战绩,后因战事失利,受重创而卒。
(四)李大茂墓志
李大茂(1856~1917),字锡藩,一字蔚然,父李殿琼,李氏居云南第十八世。十二通五经,十四以乡兵从都司龙玉珠,最得六品军功。清季云南多俶扰,数用兵,李大茂转战积功至蓝翎督司衔,初补腾越镇中营把总,稍迁至千总管带及右营操兵。同治十二年,从副将李珍国册封缅甸。缅为英有,画界议起,天马、汉龙两关湮没不可得,其深入阻隘,按得其地,佐证甚众,奉图上总督王文韶,请力争,文韶不能用。光绪末裁缺归里,民国六年(1917)卒,葬于城西大佛寺。
云南省图书馆藏李大茂墓志、墓碑、神道碑拓本5件。墓志3件,撰文者均为章炳麟,内容相同,而书碑、刻字人不同,因而形成3个版本的墓志。一、王璨书墓志铭,首题正书“故清腾越镇中营千总李君墓志铭”,碑文21行,满行38字,拓片高97.8cm,宽55.3cm。余杭章炳麟撰,昆明王璨书,民国二十九年(1940)李根源刻。拓片钤“曲石精盧”。二、秦树声书墓志,首题正书“清故腾越镇中营千总李君墓志铭”,碑文39行,满行19字,拓片盖42.4cm,109.03cm,碑高38.8×108cm。余杭章炳麟撰,固始秦树声书,北京龙光亝刻字。三、章炳麟造墓志,首题正书“清故腾越镇中营千总李君墓志铭”,碑文38行,满行29字,拓片高41cm,宽104.8cm,余杭章炳麟造。钤章炳麟印“太炎”。
神道碑,盖题篆书“清诰封武翼骑尉蓝翎都司卫尽先补用守备腾越镇中营千总蔚然李府君神道碑”,首题正书“清诰封武翼都尉蓝翎都司卫尽先补用守备腾越镇中营千总李君神道碑铭”,碑文19行,满行37字,拓片盖高55.6cm,宽96.0cm,碑高95.6cm,宽188.9cm。剑川赵藩撰并书,昆明陈荣昌题额。碑文内容不全。
墓碑,中题正书“清授武翼都司衔守备李府君墓”,碑文8行,满行18字,拓片高138.8,宽69.7cm。民国六年(1917)正月,闵县郑孝胥书,男根源、根沄,孙希,靖、希纲、希膺、希泌建。
墓志、神道碑及墓碑载少孤得母教,从名师,十二通五经,知属文。十四以乡兵从都司龙玉珠,军功六品衔战绩,上闻为云贵总督岑襄勤公所知,擢至蓝翎都司卫,尽先补用守备,历补腾越镇中营把总,调茂福汛,升补中营千总,历充册封缅甸专使,随员管带腾越镇右营操兵,勘查缅界务委员,光绪末绿营裁缺,遂归田里,不复出矣。“滇中兵事不一,地不一年,君宣力皆在腾越境内,既生长边地,出入荒徼,习其扼塞形势。同治末,有南甸城保龙陵龙江乌索诸役。光绪,有苏开先叛踞郡城,陇川野夷称乱,崩龙山、河西野夷称乱,木瓜塘诸役,君先后随都司龙玉珠,副将李珍国扫氛卫境,战必身先,录功称最。”[15]光绪时,“缅甸入英吉利,将划界,而天马、汉龙两关湮没,不可得故址,君从百余人深入阻隘,按得其地,又多得木邦、孟密、南坎、遮兰诸地要领与其素属行省之迹佐证甚众,奉图上总督王文韶,请力争。”[16]清政日乱,遣子根源入日本士官学校。
(五)李大荫墓志
李大荫(1859~1915),字春浓,李殿琼次子,李氏居云南第十八世。隶兵籍,叙六品军功,补外委。苏开先兵变勘定,以在军久积劳病,谢职家居,民国四年(1915)八月二十九日,以疾终于里第,卜墓于龙蟠山先茔。
墓志盖题篆书“李公讳大荫字春浓之墓志铭”,首题正书“李公春浓墓志铭”,碑文正书27行,满行27字,拓片盖高51cm,宽39.1cm,碑高51.2cm,宽43.5cm。安化贺宗章撰,醴泉宋伯鲁书,大理王人文篆盖,民国六年(1916)五月十五日建。墓志记李氏迁滇移家,世系衍替,至李大荫时久遭兵燹,家产荡然,艰难转徙,无宁日。苏开先兵变,兄李大茂率子弟乡人出拒,扶老母乘骑渡大盈江。又记辛亥秋,李根源任陆军第二师长,戡定迤西,遂请解职。识之曰“藏事方殷,国基未定,遽释兵枋,非计之得也。”后李根源亡命日本,寄慰曰:“国事如此,夫复何言,唯守身厉学,为国将来效忠,母以室家为念,袁之暴疆必难久也。”原配何氏,继配曹氏,子二根培、根素,女一根英。
(六)阙观贞墓志
阙观贞(1856~1927),李大茂之妻。先世江西临川籍,明季入滇,由楚雄再迁腾冲,世业商。年十八归李大茂,生子二根源、根沄,女三均适世家,民国十六年(1927)三月九日卒于葑门私第。
云南省图书馆藏李根源之母阙观贞墓碑、墓表拓本4件。一、孙光庭撰墓碑铭,盖题篆书“腾冲李母阙太夫人之墓碑铭”,首题正书“腾冲李母阙太夫人墓碑铭”,碑文27行满行58字,拓片盖高52.6cm,宽95.9cm,碑高190.4cm,宽94.8cm。曲靖孙光庭撰文,三原于右任书,黄县丁佛言篆额,吴县孙季渊刻。民国十七年(1928)正月,男李根源、根沄,孙希靖、希纲、希泌、希彦、希范,曾孙开平谨建。二、赵藩撰墓碑铭,盖题篆书“腾冲李太夫人阙太君墓碑铭”,首题篆书“云南腾冲李太夫人阙太君墓碑”,碑文19行,满行34字,拓片盖高55cm,宽84cm,碑高163,宽80.7cm。剑川赵藩撰,东莞邓尔雅篆,归安朱孝臧题额,吴县孙伯渊、仲渊、季渊刻。民国十七年正月,男李根源、根沄,孙希靖、希纲、希泌、希彦、希范,曾孙开平谨建。三、黎元洪题墓碑,中题篆书“腾冲李母阙太夫人之墓”,碑文15行,满行20字,拓片高162.9cm,高94.7cm。中华民国十七年二月,黎元洪题,黄保戊书,吴县孙季渊刻。四、陈宜撰灵表,首题正书“李母关太夫人灵表”,碑文16行,满行36字,拓片高152cm,宽73.1cm。丹徒陈宜拜撰并书,吴县孙仲渊刻。
墓志载太夫人,“先世江西临川籍,明季入滇,由楚雄再迁腾冲。祖连科,妣氏陈,父自有,妣氏赵,世业商,乡里长者。”[17]年十八,归于同里武翼都尉李公蔚然。“仪节孔备,窈窕含华,出嫁都尉,鸾凤声和。”[18]时慈姑黄太恭人,头白在堂,武翼都尉蔚然公已隶兵籍,不遑宁家,家事一以委之,太夫人事无巨细,悉秉姑之意旨,以处理克中报程,都尉公得无内顾尤。亦载李根源为太夫人构园亭莳花木,太夫人优游期颐,以享太平之福。殁于民国十六年(1927),享年七十有二,生子二根源、根沄。戊辰之(1928)岁卜葬于吴县小王山东麓。
(七)李学诗墓志
李学诗(1874~1930),腾越增生,历官顺云协副将,统领顺云各军,调维西协将,援藏先遣军第一纵队长,察勘滇缅界务专员。著有《罗生山馆诗集》五卷、《罗生山馆文集》一卷、《治平吟草》四卷、《滇缅界务记》四卷、《滇缅界务图》一卷、《天南随笔》四卷等,殁于民国十九年(1930)九月二十七日。
墓志中题正书“云南维西协副将李公希白墓”,碑文11行,满行23字,拓片高137.1cm,宽68cm。吴县张一麐书丹,民国九年(1920)午十二月族第李根源、根沄,胞弟学錚,男肇薰、肇萼、肇蕃,女肇英建。墓志载“公讳学诗,腾越增生,历官顺云协副将,统领顺云各军,调维西协将,援藏先遣军第一纵队长,察勘滇缅界务专员,著有《罗生山馆诗集》五卷、《罗生山馆文集》一卷、《治平吟草》四卷、《滇缅界务记》四卷、《滇缅界务图》一卷、《天南随笔》四卷,主纂《腾冲青斋李氏宗谱》五卷。”[19]民国十九年(1930)九月二十七日殁,葬吴县宆窿小王山。
(八)李根儒墓志
李根儒(1882~1938),李大茂长女、李根源之妹,腾冲李氏居云南十九世。于归张镜吾,生丁二星辉、星灿,民国二十七年(1938)十月四日卒。
墓志额题篆书“张氏妹根儒墓志铭”,首题正书“张母李儒人墓志铭”,碑文17行,满行17字,拓片高57.5cm,宽47.0cm。昆明王灿撰并书,李根源篆。民国二十九年(1940)一月,男张星辉、星灿建石。墓志载李根儒“腾冲蔚然都尉之长女,印泉阁揆之妹。张君镜吾之室也。……于归后事姑,相夫教子,均能尽道,治家尤有条理,鍼衽炊爨,无不身亲。”[20]夫先殁,劳于家事,以民国二十七年(1938)十月四日卒。
(九)李根素墓志
李根素(1888~1929),字守白,李大荫次子,腾冲李氏居云南十九世。受业于昆明张子贞,年十九负笈省城,入优级师范学校,毕业归里,任邑中高等小学堂长、劝学所长。民国十八年(1929)夏,因事入城,归途中暑,乏医药,以五月二十二日卒于曩宋关。
墓志盖题篆书“腾冲李君守白墓志铭”,首题正书“腾冲李君守白墓志铭”,碑文26行,满行25字,拓片盖高63.40cm,宽62.44cm,碑高69.99cm,宽68.57cm。剑川周钟岳撰,石屏袁嘉谷书,泸西陈度篆额,古吴孙伯渊刻。民国十九年(1930)八月,男希勣、希宪刊石。墓志载君天性笃诚,弊人谦谨,初从堂兄根源学,复受业于昆明张子贞,明经绩学,敦行不競时好。十九岁,负笈省城,入优级师范学校,毕业归里,任邑中高等小学堂长、劝学所长,生徒率教,乡校聿兴。“民国五年(1916),云南财政厅长缪嘉寿以君筦腾越里金,君居膏不润,津逻无苟,商旅塞途,课入益裕。”[21]十八年(1929)中暑,乏医药,以五月二十二日卒于曩宋关。子二希、希宪,女二。
四、 李氏家族墓志的价值
(一)史料价值
1. 李氏家族墓志作为滇西地方史料,对于云南地方史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李氏墓志记载明清及民国发生许多历史事件,如永历帝奔面、杜文秀起义、中缅划界、册封缅王及腾冲苏开先兵变,崩龙山、河西野夷称乱,厘金管理,私塾、学校、劝学所状况等,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军事各领域。李氏墓志不仅记载其家族繁衍,而且还记载了丰富历史内容,有资于云南地方史研究。
2. 李氏家族墓志记叙了其家族迁入云南的主要信息,是研究明清时期云南移民情况的重要材料。明代大量汉族移民进入云南,使“夷多汉少”的居民结构发生了根本改变。“汉族人户不仅超过任何一个土著民族,而且超过了所有土著民族的总和,成为云南居民的多数民族。”[22]明代迁移云南的汉族移民,军事移民是其主流。明代的军事移民不仅在捍卫祖国边疆发挥了至关的重要作用,还促进了云南社会、经济、文化发展,成为明清以来云南边疆开发和社会变迁的重要推动力,为民族交融奠定了基础,加强了云南对中央王朝的向心力。腾冲李氏于明初随西平侯沐英定滇,遂世居云南,世代繁衍,自明清至民国,以武职显于世,并有较完整墓志资料,可作为明代云南军事移民典型案例研究。
3. 李氏家族墓志中包含大量滇西边疆地区发展沿革的内容,对于西南边疆史地的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云南为中国的西南边疆,而腾冲又为云南之边郡,为国之门户,因而有言“滇缅之交郡曰腾冲,为国钜防”。李氏迁滇三世祖,正统十三年(1448)因麓川思机发叛,沿边骚动,改任腾冲司前所千户,十四年(1449)正月迁居腾冲,到民国传至十九世李根源辈,居腾冲已达16世,并且明清至民国,世为武职将领,对于该地区的民族习性、地理沿革变迁等地情多有了解。如光绪时,缅为英有,画界议起,而汉龙、天马二关且沦失,不知所在。李根源之父李大茂“奉檄勘边,率百余卒深入環,历凡三阅月,按得二关旧址,且多得木邦、孟密、南坎、遮兰各地要领及其先属行省诸证甚具,手撰图说上总督王文韶,请据争。”[23]李氏墓志不仅记载了李大茂勘边、李根源片马地区勘察的情况,还记载的腾冲地名、山脉河流及地方事件,是现今研究云南边疆地理的重要资料。
4. 李氏墓志资料同时也是研究李根源本人生平的重要依据。李根源是近代云南史上的著名人物,参与筹办“云南讲武堂”、云南“重九起义”、“欧事研究会”、“护国运动”、营救“七君子”,并参加《吴县志》《云南通志》《腾冲县志》等多部地方志书的编撰工作,具有革命家、军事家、民国元老、教育家及学者等多重身份。李根源家族代有繁衍,延续不断,形成独特家风,讲求文治武功,李氏墓志记载了其世代的沿革、政治、教育、文化及家庭状况,李氏墓志资料整理分析,是研究李根源政治、文化、思想、学术的重要资料。同时,李氏墓志撰文、书丹、篆额及刻字,是清代及民国政要、学者、名流与书法、篆刻名家,通过墓志的责任者可以有助考证研究李根源生活交往。因而,对李根源进行全方面的研究与评价,李氏墓志资料整理研究是不可少的工作。
(二)艺术价值
1. 书法价值。墓志是我国石刻艺术的一部分,于书法而言,不仅成为重要的书法资料和经典范本,为书法临习者规摹取法的源头活水。“从墓志来考察书法史,实为研究中国书法艺术发展嬗变的一个极好途径。目前从全国发现的上万方墓志来看,上自汉魏,下至现代,真可谓洋洋大观,这些墓志排列起来就是一部角度新颖独特的中国书法史,它们真、行、草、隶、篆诸体皆有,体态多变,风格多样,且时代特色鲜明,发展轨迹清晰,不啻为探究书法源流的一个重要门径。”[24]李氏墓志的撰文有黎元洪、周钟岳、章炳麟、王灿、赵藩、孙光庭、何宗章、李国枓、陈宜、李根源。书碑有于右任、秦树声、李根源、沈曾植、胡光炜、王灿、赵藩、郑孝胥、宋伯鲁、黄保戊、陈宜、张一麐、袁嘉谷。篆额有章炳麟、邓尔雅、吴昌硕、曾熙、陈荣昌、王人文、丁佛言、朱孝臧、李根源、陈度。李氏墓志的撰文、书丹、篆额,如沈曾植、吴昌硕、于右任、曾熙、胡光炜、邓尔雅等,为清代至民国的书法名宿,因而现今保存的李氏墓志拓本对于清代、民国中国书法的研究具有重要的价值。
2. 篆刻技艺。中国篆刻源远流长,是民族历史文化中的一块瑰宝,以一种中国独有的语言方式,向世界讲述文明古国的历史和文化。墓志、印章都是作为篆刻艺术的载体之一,集文字学、文学、美学、书法绘画、雕刻等于一体。墓志虽然取材单一,代有篆刻,是研究我国篆刻演变的重要实物质料。而印章,取材丰富,种类繁多,用途广泛,造型多样,风格各异,凭借文字经字法、章法、刀法的有机化合,调和阴阳,把握空实相生,可称得上“方寸之间,气象万千”。同时,印章具有昭示取信、权利象征、版本鉴定等社会功用。李氏墓志的刻字有孙伯渊、孙仲渊、孙季渊、薛念椿、龙光亝、李根源。并钤有“俊卿之印”“仓硕”“腾冲李根源章”“农商总长”“张澍之印”“曲石精盧”“章炳麟印”“太炎”等印章。其中孙氏三兄弟,出生于江苏苏州篆刻世家,而吴昌硕又是当时篆刻大师,李氏墓志展现了清末民国的篆刻艺术,具有较高的艺术性和学术性。
五、 结语
腾冲李氏家族墓志有数量多、保存完整的特点。墓志记载李氏家族的世系和婚姻,从中体现了传统望族的家族文化和家风传承。志文亦记载云南明代至民国诸多历史事件,李氏家族墓志的研究是对云南明清至民国史重要的补充。对其进行解读与分析,既符合历史文献学研究的需要,也促进了云南地方史、滇西边疆史研究的深入发展。李氏家族墓志不仅有着重要文献史料价值,其撰文、书丹、篆额、刻字者多为清代民国著名书法家、篆刻家,因而腾冲李氏家族墓志在书法、史料价值方面都具有深远的影响。与此同时,类似李氏墓志的纸质拓本在云南省图书馆馆藏甚多,仍需要更多学者进行专业地分析与解读。这些资料可为学术研究提供新的一手史料,应当引起重视。
参考文献:
[1]中国东方文化研究会历史文化分会编《历代碑志丛书》,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1)。
[2][南宋]陈思编著《宝刻丛编上》,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10)。
[3]李根源述、谷钟秀书、孙季渊刻字《腾冲叠水河李氏世系》,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4][5]谢本书、李成森著《民国元老李根源》,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99(23)。
[6][8]李根源述、谷钟秀书、孙季渊刻字《腾冲叠水河李氏世系》,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7]李印泉修、刘楚湘纂《腾冲县志稿中国西南文献丛书第一辑·西南稀见方志文献》第三十五卷,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3(544)。
[9]赵藩撰并书、陈荣昌题额《清诰封武翼骑尉蓝翎都司卫尽先补用守备腾越镇中营千总蔚然李府君神道碑》,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10]何宗章撰、醴泉宋伯鲁书、大理王人文篆盖《李公讳大荫字春浓之墓志铭》,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11][12]孙光庭撰文、李根源书、章炳麟篆额、孙季渊刻字《腾越允会李府君墓碑铭》,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13]沈增植书、吴昌硕篆额、薛念椿刻字《腾越李君国楠墓碣》,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14]赵藩撰、胡光炜书、曾熙题盖《清诰封武德骑尉云南龙陵营千总李府君墓志铭》,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15][23]赵藩撰并书、陈荣昌题额《清诰封武翼骑尉蓝翎都司卫尽先补用守备腾越镇中营千总蔚然李府君神道碑》,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16]章炳麟撰、王灿书《故清腾越镇中营千总李君墓志铭》,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17]孙光庭撰文、于右任书、丁佛言篆额、孙季渊刻《腾冲李母阙太夫人之墓碑铭》,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18]陈宜撰并书、孙仲渊刻《李母关太夫人灵表》,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19]张一麐书《云南维西协副将李公希白墓》,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20]王灿撰并书、李根源篆《张氏妹根儒墓志铭》,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21]周钟岳撰、袁嘉谷书、陈度篆额、孙伯渊刻《腾冲李君守白墓志铭》,云南省图书馆历史文献部藏拓本。
[22]林超民《汉族移民与云南统一》,云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111(3)。
[24]顾涛《墓志书法的价值及其它——以北魏墓志为例》,湖北美术学院学报,2010,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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